小時候除了寒暑假外，最期待的就是回鄉下幫外公、外婆慶生。我很愛我的外公、外婆，但在當時那種期待好像跟愛沒有太多關係，更多是想回到鄉下與表兄妹一起當個道地「野孩子」，釋放在都市無處宣洩的活力。
外公家在嘉義的新港鄉，生日的前一天，孩子們就會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回到家鄉。外婆生了五個孩子，各自成家立業後又分別蹦出了兩個孫子，先回到家鄉的小孩會陪著外婆閒話家常，而孫子們就會陪著外公坐在店門口，迎接陸續回來的小夥伴跳下車後衝撞式的擁抱。全員到齊二十多人，人聲鼎沸、熱鬧非凡。
生日宴會大多在晚上，外婆總想自己下廚，煮一頓大餐給回家的孩子們補補身體。我常常貪睡賴床，下樓時餐桌上早已堆滿食材，所以從沒能與外婆一起去到早市，跟著偷學幾招挑選食材的技巧。曾聽早起的表哥說過，外婆挑選食材的過程，如同一位尋寶專家，顏色分辨是基礎，還需懂一些樂理，東敲敲、西打打才能挑出好貨，攤販老闆送薑、送蒜當然好，能分享烹飪訣竅有加分。
食材送進廚房後，便是媽媽們的戰場了，小孩禁地、男賓止步。以往掌管廚房的媽媽與阿姨們，在外婆的廚房裡只能做些洗菜切菜的小活，功力稍好的偶爾能負責煮湯的工作。至於需大火快炒的主食，外婆往往不願交出兵符，滷肉這種嚴肅的事情自然也是自己包辦，畢竟挑嘴的孫子們都很愛外婆味滷肉，味道要嚴格把關。
廚房兵荒馬亂時，孫子們除了到處玩耍、抓昆蟲外，還有製作生日卡片的重要任務。卡片大多時候是一張大紙板，有時也會被做成一本小書，如何製作往往掌握在大表妹帶領的女孩們手上，而男生們的工作就是在不被外公、外婆發現的情況下，偷偷摸摸地拿著製作好的卡片找每個人寫下祝福的話語。
生日宴會大概會在六點開始，主桌坐上大人就已經客滿，孩子們拿著各自的碗夾完菜後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吃著飯、配著卡通。吃得差不多後，身為孫子頭的表哥就會帶著孩子們跑進廚房，開始分配蛋糕出場的各種工作——點燃蠟燭、關上電燈，蛋糕隨著生日歌出場，唱完歌許完願孫子們圍著外公外婆把蠟燭吹熄，媽媽、阿姨們先送上精美禮物後，大家再一起送上卡片，開心的宴會就在外公外婆的笑容中進入尾聲，然而之後孫子們決定誰洗碗的抽籤環節就是整天最痛苦的事了。
如今外公、外婆的生日大家還是會齊聚一堂，只是地點已不在新港老家，慶生現場也不再有外婆的大餐。年復一年，我逐漸懂了，那時候的每場慶祝都是兩位長輩滿滿的愛，感謝那些年我能擁有那樣毫無保留的愛，讓過往每次團聚他們慈愛的微笑，成為記憶中最溫暖鮮明的樣子。
🖋駐站作者：王建勳／拍攝：王建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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