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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日早上趕著上班，早餐通常都是順路外食。假日晨起，有時興致一來，煮一鍋粥，配上簡單的醃漬小菜，就是一頓清爽的早餐。偶爾，白粥上冉冉而升的熱氣，總不免令我想起兒時的回憶。
木格窗櫺上鑲著海棠花玻璃，將刺眼的陽光化成柔和的光暈，以溫和的熱度，輕輕地喚醒熟睡的我們。雖然醒了，卻不想起床，仰躺在涼爽的竹榻上，靜靜聽著門外的動靜。須臾，門開了，祖母呼喚著我們：「緊起床(kín-khí-tshn̂g)！」這一聲叫喚才是起床的號角，一群小毛頭們慢吞吞地走向浴室盥洗，隨後到飯廳就位，一天就從充滿香氣的圓形木桌上開始。
兒時的長假都在祖父母的老家度過。祖母是典型的莊稼婦，年輕時操持一家老小的生活，還要忙農活，操勞大半輩子，在褐黑色的皮膚上留下歲月的痕跡。幹練的祖母即便退休了，仍舊忙著餵養一群孫兒，只要回鄉，一盤盤的手路菜從不間斷：菜頭鴨、滷豬腳、豬肉丸子、麻油雞飯等等，只要孫兒們點餐，沒有祖母做不到的。每一道菜都是回憶，而令人難忘的其中一道，則是每天清早搭配稀飯或饅頭出現的配菜─散蛋。
祖母稱其為「hú-nn̂g」，顧名思義即「將雞蛋打散在鍋中，以鍋鏟輕攪使蛋液成形」，其實就是炒散蛋。但出自祖母之手的散蛋卻是我們最喜歡的滋味。大鐵鍋稍微加熱後，下油，使豬油在鍋內形成一片油膜後，拿出一大清早撿的自家雞蛋三、四顆，將蛋直接打進鍋中，接著轉小火，以鍋鏟輕輕劃圓拌炒，直到蛋液成形後，倒入最重要的調味料「醬油膏」！
必須是醬油膏，甜鹹的滋味才能提出蛋香的濃醇。加入調味後，再快速拌炒一下，即可關火起鍋。金黃色的蛋體與褐色的油膏形成特殊的色彩，因著油膏甜鹹的香氣，包裹住滑嫩的炒蛋，我們喜歡央求祖母不要炒太乾，帶點水份的散蛋拌在清粥中使人胃口大開，欲罷不能！
據說這道菜的由來，是因為叔叔兒時想要自己煎蛋來吃，但技術不佳將蛋形打散了，乾脆將錯就錯將蛋炒熟，起鍋前隨手拿起油膏調味，無心插柳柳成蔭，沒想到這道誤打誤撞的「失敗品」在經過祖母的巧手料理後，找到了最佳拌炒的比例。這道散蛋，雖然沒有好看的賣相，但卻是兒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完美滋味。
五年前，祖母離開了。許久沒有吃到那滑嫩、鹹甜的散蛋，偶爾心血來潮，自己下廚炒了幾次，卻發現總炒不出那樣的滋味。或許，留在記憶裡的味道，還添加了那些與祖母相伴的歲月吧？
(攝影: 苒苒)
🖋駐站作者：苒苒
